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
峭岐老兒大驚失色地望著綠障在頭頂盤旋，而忘川與幽靈泉的惡靈兇靈的嘶叫幾乎穿破天際，天地震顫之間，他幾乎站不穩，只見閻火炎深深凝著眉頭，卻沒有禦笛安撫惡靈兇靈。

忽然，月滄璃整個人自一團紅光中升起，慢慢地浮到半空中，她衣裙輕揚，那噬靈珠已從她身側浮出來，慢慢地移到她胸前。

渡靈珠自閻火炎手中浮起，與噬靈珠合二為一。

紅光大盛，吸引著忘川的惡靈和幽靈泉的兇靈紛紛破出，無數道惡靈兇靈嘶叫著沖向月滄璃，沖噬靈珠而去。

惡靈兇靈在快沖到月滄璃身邊時，又紛紛被禁靈結界擋開，可黑壓壓的惡靈兇靈源源不斷沖破忘川和幽靈泉沖上去，不斷沖向禁靈結界，很快，禁靈結界的紫色光芒越來越弱。

“老閻，這是怎麽回事？你……”

峭岐老兒震驚地看著閻火炎，不可置信，他看著閻火炎，覺得有些陌生，“你故意的麽？你把小狐貍毛帶來這兒，是要破禁靈結界？你這是要做什麽！”

閻火炎只是深凝著眉頭，眼底兩抹暗色，什麽都沒說。

“可不能讓惡靈兇靈壞了禁靈結界！”峭岐老兒怒氣沖沖地說著，人已飛身上前，以靈氣斬開那些惡靈，可是惡靈何其多，他光是對抗幾個已經靈力大損，有些吃力。

幾道光穿入冥界永夜，畢方、長林、藍笙雲和環瑯真君見著眼前情況，也是大驚，紛紛上前相抗，擊退惡靈，卻也不敵它們數量眾多。

閻火炎看著眼前的一切，許久，才慢慢地執笛吹奏，可已經太遲了。

紫光已完全消散，峭岐老兒等人被噬靈珠的紅光紛紛擊落在地，那些兇靈惡靈悉數沖進噬靈珠，噬靈珠紅光刺眼，浮在月滄璃胸前，正在慢慢地進入她的胸口。

又數道身影落下。

最先落定的是西天的藍麒聖君，強烈的白光自藍麒聖君手中中發出，形成一道刺眼的光環，兇靈惡靈撞上光環而紛紛嘶叫著消散，瞬間灰飛煙滅。

藍麒聖君身後，天後芙華帶著一隊天界神兵從容落下，見著眼前情況，她沒有上前幫忙，也沒有讓身後的神兵出手，冷冷地哼一聲，“本座早就說過，月滄璃就是妖女炙離，她有今日，全是她自作自受。”

“母妃，阿璃不是炙離。”長林一邊運靈力助藍麒聖君對抗兇靈惡靈，一邊扭頭向芙華求助，“她真的不是炙離，母妃別被有心之人利用，快快出手幫忙吧。妖神之力若出，魔尊可就要永困鏡虛，魔界失了魔尊，萬魔窟可就不受控制了，介時萬魔窟、穹妖淵，萬魔萬妖橫行六界，天界又如何能獨善其身？”

芙華眉心動了動，她看不慣月滄璃，其實是因為月滄璃那張長得像炙離的臉，三萬年前，天君著了炙離的道，被炙離迷得神魂顛倒，失魂落魄了一段時日，直至炙離隕世，也不能忘懷。後來，神祖造了月滄璃，天君初見月滄璃，目光就在她身上不曾離去，芙華恨極了那張臉。那張臉讓她堂堂天界天後，丟盡了顏面。

可若妖神之力重現，而令六界動蕩，波及天界，她身為天界之後，必不能看到這種情況發生，思定，領著眾天將運靈抵擋惡靈，白光忽盛。

噬靈珠懸在月滄璃胸口，圍在她周身的紫光又慢慢散發出來，惡靈被擊退不少。冥界遍布鬼哭狼嚎的惡靈嘶叫聲。

眼看紫光越來越盛，一股洶湧的黑氣自冥界夜空湧入，藍笙雲先看到了，看到那黑氣化作一道尖銳的光朝藍麒聖君沖去，她大驚失色，“父君小心！”可已經遲了，那鋒利之氣已穿過藍麒聖君的仙體，因他全力對抗纏著月滄璃的惡靈兇靈，竟全然沒有防備。

整個人身形猛地一震，手中的靈光弱下來，墜落在地上，吐出口黑血來。

藍笙雲忙沖上前去扶起藍麒聖君，“父君！”

頭頂的黑魔氣盤旋著，黑袍人的身影在黑氣中若隱若現，發出得意的笑聲，“哈哈哈哈，我等這天多年，怎會讓你們壞我好事，妖神之力是我的……”

轟的一聲，那黑氣化作無數道布向冥界，吸引更多忘川和幽靈泉裏的惡靈兇靈，密密麻麻的惡靈兇靈自忘川和幽靈泉用處，越發勢不可破地撲圍住月滄璃。

長林抵抗不過，被惡靈擊退一邊。

閻火炎那邊，他吹笛也不能安撫惡靈，血跡順著唇角淌出，藍光一閃，那笛子瞬間碎裂，自他手中斷裂成幾段，落在地上。

玉笛與冥王共存，玉笛碎，冥王亦被反噬，他靈力大散，已噴出一口血來，頃刻間墨發全白，被趕過來的左右使幽桐和墨魃扶住，兩人欲上前幫忙驅靈，卻被黑袍人震開。

那禁靈結界已然被破，紫光消失殆盡。

月滄璃迷迷糊糊之中知道發生什麽，可巨大的痛苦將她擭住，像有人正在拿著釘子往她胸膛裏釘，她向來怕痛，那種痛苦幾乎令她昏厥，惡靈兇靈密密麻麻地撲圍過來，倒也叫她無所謂了，她身體裏像有什麽東西要沖出來，又有什麽東西抵抗著，不讓那東西沖出來。

直至一道隱隱約約的聲音在胸膛裏響起——

“阿璃，我一直在。”

那聲音像敖嬰的聲音，又不像他的聲音，可是伴隨著那聲音，一股冰涼之意令她胸中的焦灼好受了些，腦中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來——

“敖嬰已死，你若不滅，愧對於他。”

等月滄璃睜開眼，意識到那聲音是盤旋在她周身的黑袍人所發出，不僅黑袍人發出，似乎每一個惡靈兇靈都沖到她面前，面目猙獰地重覆那句話——

“敖嬰已死，你若不滅，愧對於他。”

黑袍人混在那些惡靈之中，帽袍下深淵似的黑面孔幾乎抵著月滄璃的耳畔，“你不是想救回你的小疙瘩麽？萬年前在鎖仙池伴你護你的小疙瘩，那並非什麽青蛙仙，小疙瘩就是敖嬰，六界魔尊，用他的真身護你真身，免你被鎖仙池的池水毀去真身，這六界，也只有敖嬰，才有那個能力在鎖仙池護你完好，若非他，你的仙骨早已在鎖仙池消隕。”

小疙瘩……是敖嬰？

不，不是的，他為什麽沒說過？如果是他，為什麽他要一直瞞著她？

他明明知道她化解姻緣劫的目的就是回到天界去救小疙瘩，神祖答應她，只要她化解了所有姻緣劫，她就可重回天界，小疙瘩就可覆活。

似乎看穿了月滄璃所想，黑袍人的聲音繼續響起來——

“他為什麽隱瞞自己是小疙瘩的身份？還不是為了把你留在身邊，讓你愛上他，只有你愛上他，你才能生出一顆心，只有你生出心，妖神炙離才能重回六界。他要的是炙離，不是你，他愛的一直都是炙離，不是你。”

愛？什麽是愛？

神祖只說有心才可去愛，卻沒告訴她愛是什麽？

為什麽她這麽痛，這麽痛，愛是痛苦嗎？如果是這樣的痛苦，為何要愛？

敖嬰，他愛炙離，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讓炙離重回六界？

那月滄璃呢？她是什麽？

我是什麽？

噬靈珠已經進入了她胸口一半，那股冰涼之意又被灼熱的痛苦覆蓋了。

“月滄璃，你只是炙離的一根狐貍毛，你是炙離的影子，沒有炙離，你什麽都不是，只有炙離才能讓你消除痛苦，讓噬靈珠進入你體內，不要抵抗，炙離就是你，你就是炙離。”

我是炙離？月滄璃腦中循環著那句“炙離就是你，你就是炙離”，聲音越來越響，她幾乎不再聽到別的聲音，那些兇靈惡靈不斷湧到她面前，不斷進入噬靈珠裏，噬靈珠又沒入了她的胸口一些。

“阿璃，你不是炙離。”

胸膛裏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
“你不是炙離。”

不，我不是炙離，我是我自己，我是月滄璃。

那些與敖嬰一起走過的過往的畫面一幕幕湧上來，他還是紫藤小君時的樣子，他為她做飯，給她找好吃的，無數次將她解救於水深火熱的危險之中，為救她，只身下穹妖淵采萬靈草，兩人被困步凡淵以及在木須山木屋中的一切，在聖書世界裏發生的一切……

他說：“阿璃，你須記住，你在哪，我在哪。”

他說：“阿璃，我喜歡你，很喜歡很喜歡，那表示想要與你一直在一起，永不分離。”

永不分離。

“啊！”

月滄璃大喊一聲，自周身迸出刺眼的紅光，紅光震出的沖擊，令天地為之強烈一震，所有人皆被震飛許遠。那噬靈珠已完全進入她的胸口，忘川河和幽靈泉的惡靈仿佛突然被吸收幹凈。而手腕上的姻緣劫，悉數亮起來，又悉數被震斷。

萬籟寂靜，頃刻間，冥界永夜的天仿佛被紅光照亮了，那布滿綠障的山巒，綠障已經消失，放眼望去皆是死灰一片，如烈焰燃燒後的灰燼。

月滄璃那身桃粉色的裙裳，如染了血般赤紅，裙袂袖袍在空中張揚而起，墨發飛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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